[母亲的春天] 电影母亲的春天观看

记得父亲过世的第一个春天,那时我刚刚八岁,身上有两个大一点的哥哥,身下还有两个幼小的妹妹和一个只有两岁的弟弟。母亲那年才36岁,就领着父亲撇下的这六个孩子艰难度日。父亲这一走,家里可没有了顶梁柱,吃喝拉撒的重担全压在了母亲一个人的肩上。
  我家住的村子前面,就是一个大荒草甸子,甸子中间横卧着一个东西走向的大碱沟。沟两侧的岸上,每逢春天都会泛起一层层碱土,这碱土扫回家,用大铁锅加水烧热就会熬制成碱,用铁盆装上,冷却后就凝固成坨状,可方便村民洗衣、煮饭之用。用不了,还可以偷偷拿到集市上交易,换回两个零花钱,贴补家用。这土里刨食的事,母亲当然不会落过,领着我们大哥几个,也一样跟在村里那些男男女女的后面,起大早来到这个碱沟里扫碱土。为了不误农活儿,赶到早饭前还得用面袋子把扫来的碱土背回家。
  母亲是一个坚强的女人,他就靠着自己那双柔弱的肩膀支撑着这个七口之家。返还粮放下来后,生产队会根据人口数量,平均分摊给各家各户。对于一家人分到的几十斤救命粮,母亲手把手按着,生怕有遭损。等拿到生产队碾道磨粮时,母亲为了防止玉米里藏有沙土,磨好的面碜牙,事先用清水把这点儿玉米淘干净,晾干。先磨碴子,剩下的糠皮,按理說就该喂猪,可在那个年代,那样做未免让人感到太奢侈,母亲就借中午休息给驴吃草的空档,自己亲自抱磨当驴,一圈一圈地推碾子。把这些糠皮压碎,碾成面儿,再用筛子仔细筛好,做到糠皮一点儿不扔。
  这样的粮食也就是能度命,根本提不上营养。即使这样,也舍不得顿顿用清一色的糠皮面做成食物。为了抗吃,母亲做饭时还要给这些面里掺上苦菜、苋菜、榆树钱等做成各种名目繁多的粥或饼子。吃饭时,母亲当然是最后一个上桌,最先一个撂下筷子,她只是象征性地吃上那么一点点,生怕我们姊妹中的哪一个,没吃饱挨饿。
  母亲的手,一年到头总是粗糙麻裂,有时大拇指关节处裂开的大口子血殷殷的,如同小孩儿咧开的嘴。那时,对付裂手,没有别的办法,就是用白开水烫,让皮肤软化,加速愈合。因此,常常会出现这茬伤刚好那茬口子又裂,一茬接一茬。那时,我们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现在想来,不就是严重的营养不良所致吗?
  东北的天气很特别,冬天奇冷。刺骨的寒风,夜里动不动就把家里那层薄薄的窗户纸吹破,每每遇到这种情况,母亲都会随手捞一件旧衣服临时堵上,然后自己睡在离窗户破洞最近的地方,生怕哪个孩子受了风寒。等到第二天,老早就打好浆糊,用纸把漏洞补好。家里穷,买不起炉筒子,母亲就想了一个土办法,弄来一些黄土,掺上些猪毛和成泥,做成一个火盆。这火盆,可为我家立下了汗马功劳,早晨把做饭烧过的玉米穰火炭放在里面,满满的一下子,压实。然后将火盆放在离炕沿边儿不远处,整整一大天火不过,谁要啥时候觉得冷了,伸手就去烤烤。一家人,就靠着这种老土的办法,解决了一冬天的取暖问题。
  冬天上学没有鞋穿,又没有钱买新里新面去做,母亲就突发奇想,自己动手给我们做草鞋。母亲的针线活很好,晚饭后到园子里的玉米杆垛摘回些上等细软的玉米叶子,撕成碎条,编上小辫。再把穿坏的千层底鞋帮用刀割下来,把这玉米叶小辫儿照鞋帮的样子,一圈一圈围起来,再用麻绳横竖小间距地一针一针缝在一起,拉紧拽实,再上到这个用过的千层底上。一宿不睡觉,这鞋就大功告成了。最后为了美观,还要在鞋尖处用麻果核蘸上鬼子红,错落有致地印上几朵小红花。
  到了第二天早晨上学,我会突然变成了全班乃至全校同学的看客,围起来指指点点,好不羡慕。这不但让我免遭了难堪,倒是奇迹般地赢回了几分尊严。说也不怪,因为全校只有我一个人特别,能穿上红军过草地时才能穿的这样的草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也真的让他们长了见识,大开眼界了。
  母亲年轻时含辛茹苦,没过几天好日子,领着她的六个孩子,可以说是在饥寒交迫中度过。等改革开放的春天到来时,她已年近七旬,满头染霜了。由于早年操劳过度,疾病缠身,最后患上了肺癌,含泪而去。她走时兜里很干净,没有一分钱的存款。不过,吃苦耐劳、勤俭持家、患难与共、忠贞不二,可以说是她老人家留给儿女们的最大遗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