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欢】白茶清欢无别事下一句

清欢,是苏东坡的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清欢,是寒山道无人到,有蝉鸣无鸦噪;清欢,是李清照小院闲窗春已深,重帘未卷影沉沉;清欢,是周敦颐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人生有味是清欢,多好。但这古人的雅意,只能远远望着,像观古画,近了反而不得其味。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时空流转了距离,浮生变幻纷扰无常,众生拥挤的空间难以恬靜安然。
  走很远的路,去城外东明寺看白玉兰,沿途十里桃花开到绵延,驻足在花瓣锦绣前,脱下轻薄春衫,一枚枚捡起来,将散落红尘的花魂收藏,偶有清露滴落青丝,偶有鸟语惊醒沉醉。这世上落花太多,而黛玉寥寥,花与人本属同类,不究来处不问归途,就如王徽之雪夜访戴安道,拥风抱雪乘舟而往,到了好友家门前却又令船夫返回,这乘兴而来兴尽而归的情谊,见与不见都是清欢。桃花再美只为春逝,友谊深厚终会离散,有幸尘世结缘,那一刻的萍水相逢,那一世的高山流水,万般欢喜皆为刹那,又何必执着永生,佛说,刹那者为一念,一念清欢,修云水禅心,才真正是“花影不离身左右,鸟声只在耳东西。”
  唯喜水墨,尤其李苦禅笔下的莲,最为纤尘不染。荷香飘逸,如檀香静燃,碧叶摇曳,是一团团蒲团,先生打坐于晨钟暮鼓,迎风带露,将一颗心修炼出圣洁的光芒。出身清贫,历经磨难的李苦禅,为了学画,白日里勤学苦练,晚间又辗转在北平街头拉洋车,对艺术的狂热和对生活的热爱,打磨出了先生出世入世的淡泊豁达心态,无形中融入了国画的禅宗意识,修心悟道,将莲画出了风骨。即便此后的岁月饱经沧桑,先生依旧正气凛然,中通外直,身心俱净。他的清欢,不过是一支笔,不求描绘蓝图,只愿涂画胸中沟壑。李苦禅是尊佛,跌坐莲花,清净自在,安详无比。浓淡水墨,在心的净土上绽开千瓣白莲,那莫须有的烦恼琐碎尽数涤荡,只留俗世清欢,清绝素雅。
  同为国画大师的吴冠中,一生画遍江南旖旎色,笔下清欢是他笔名荼的禅意盎然,荼为春天的最后一种花,繁花落尽众芳皆拜,万事俱空,睿智如先生早已参透春秋轮回,避世于禅茶一味的世界,拈花一笑。王羲之的《兰亭序》用笔缓弛有度间顿挫抑扬又一波三折,堪称空灵隽妙,集绘景抒情评史述志于一帖,肆意在笔墨中张弛有度,意念深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禅境,墨中清欢,营造出了一代书圣在书法艺术史上无人能及的境界。
  当代作家林清玄说,清欢之所以好,是因为它对生活的无求,是它不讲究物质的条件,只讲究心灵的品位,而被其称作第一流的人物,能寻味清欢的也非这些大师莫属了。以人及花,百花中三秋桂子的清欢之味在宋时才女李清照的笔下更显风韵: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梅定妒,菊应羞,画阑开处冠中秋。桂香浓郁香稠,芬芳深味秋风也化不开,幽香暗盈于无人所知的角落,独自清欢着,任它尘世喧嚣追逐。如女子隐匿的爱恋,不张扬不高调,再深的情也只在心底,兀自在一隅清幽着心香,一个人的清欢与他又有何干。
  三毛说,生命的滋味,无论是阳春白雪,青菜豆腐,都要自己去尝一尝。她这一生千山万水走遍,迷恋大漠孤烟直的撒哈拉,却甘之如饴,于她是一种风餐露宿,披星戴月的清欢。生命只争朝夕,爱自己付之一生的人,哪怕与荷西天人永隔,那也是她灯火阑珊处,蓦然回首的花前月下,举案齐眉。
  平淡岁月中,以橘皮、草根、树叶、植物丝络经阳光风干,冲沏本草真味;于山寒水瘦,万籁俱寂中去冰封的塘边寻那孤寂素淡的残荷;将清泉涤荡青翠菜叶,清新味蕾只与盐巴相融;抱一捧野花辗转送到友人门前,转身离去。这一切,只是尘世浮生的淡然清欢。
  心有清欢的人风轻云淡,心已参透世间万般情深不寿。从容安然,不宣扬彻骨入髓的深情,只在收梢细微中妥帖绵延。光阴深处,千帆过尽的况味,尽在盈盈一脉的时光中抽丝剥茧,品尝人间至味的清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