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乡村的音乐会 乡村迎新春音乐会

除开气温,城市一年四季的界限并不分明,非常中性化。在这片热闹的土地上,由汽车的轰鸣声和鸣笛声混合而成的杂乱单调的乐曲日复一日地循环,夏季也不例外。其他季节,闹而不热;唯独夏季,既热且闹。
  忽然想起曾经的暑假时光,如今还能确定的是,记忆里的暑假是一座规模宏大、气势磅礴的剧院,一支支来自大自然的优美乐曲轮番奏响,演奏者乐此不疲,欣赏者闻而忘返。
  家乡的房屋多是背山面水而筑,清晨,叫醒我们的不是闹钟,而是清脆的鸟鸣声。小精灵们终于迎来了光明,又可以振翅高飞,于是去天空衔回云朵做沙发,去河边揽镜自照梳妆打扮,狂刷存在感。它们期盼光明,犹如小小的我们渴望长大后去建功立业、拯救世界一样。当真的积累了一大把年纪之后才发现,立业不易、建功更难,连自己都拯救不了谈何拯救世界。于是开始怀念无忧无虑的童年,感慨“越长大越孤单”,再说些“我不想长大”之类的胡话。
  中午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嗓门最大的歌手非蝉子莫属。它们作为摇滚派实力唱将,改了早晨轻柔婉转的曲调,慷慨激昂,一气呵成,不唱到声嘶力竭不痛快,宛如金戈铁马兵临城下,又似猛浪奔腾试比高,成功掀起一天中的高潮。此时,人们大都在凉席上、风扇前开始午休,动物们因惧热而潛伏,因此知了歌成了此时的主题曲。我们小孩子听厌了合唱,也会兴致勃勃地“邀请”一两位知了来蚊帐里举办“个唱”。
  下午的天空被烈日烧得火红如铁锅,那一轮红日像极了烧饼,小伙伴们痴痴地想。轻盈掠过树林的布谷鸟不解风情地唱着“火烧包谷”,一声长一声短,如此空气中好像真的有了烧包谷的香味。此时正值玉米新收之际,所以好吃的老家人将它的叫声译成这般,竺可桢在《大自然的语言》里将之译为“阿公阿婆,割麦插禾”。同是音译,差别有点大,可见俺老乡是实在人,将人间烟火尽体现于飞鸟歌声之中。
  好声音都在夜场登台亮相。一号选手是以蛐蛐为主唱的夜虫组合,低吟浅唱,不卑不亢,不争不散,深深陶醉其中。二号选手是田里的蛙,貌似得到过蝉老师的指点,有点高调和嚣张,不把对手放在眼里,在一片稻花香里热议着丰年。三号选手是林中倦归的鸟儿,时断时续地叫上一两声,衬托出夏夜的凄静。辛弃疾说的“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仅仅是喧嚣夜场里一段虽惊艳却不起眼的插曲罢了。这场音乐会非得等到“平生不敢高声语”的金鸡啼鸣报晓后方才告一段落。
  暑假,我和藕妹便在如此氛围里年年成长。流水带走光阴的故事,改变了我们和故土,如今为了生计在城里飘来荡去,我已少有回家乡的机会,更遑论有悠长的暑假了。随着“山里孩子往外走”的情景一次次上演,曾经热闹的家乡如今人烟稀少,谁也没有闲情雅致去聆听这场由大自然主办的免费音乐会了。偶尔午夜梦回,我仍是在午间赤着脚溜出房门捕蝉的少年,一抬头便看见藕妹期待的眼神,整个夏天从不停歇的乐曲萦绕在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