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一朵浪花|记忆中的一朵浪花600

子夜。
  开门。关门。声音很轻,很轻。
  “终于回来了。”我喃喃道。今天是我生日,可说好回家与我一同庆生的父亲呢——女儿的生日都不能按时到家吗?是有多不在乎?心中憋着一股莫名的怒气,清冷弥散整个黑夜。
  很口渴。我叹口气,下床,到客厅找水喝。
  那是什么?借着微弱的光线,我看到桌上影影绰绰的一团。近看,竟是一盆君子兰,怒放着橘色的花,灿烂夺目。凑近一嗅,还有一股淡淡的幽香,沁人心脾。一张生日贺卡静静地躺在旁边,闪耀着金色的流光。
  上个月,我在画册上看到君子兰的图片,不由得啧啧感叹:“好美!要能摆在窗台上该有多赏心悦目呀!”旁边坐着看报的父亲,只是侧过身子瞟了我一眼,没说话。没想到,父亲竞把它当作生日礼物给我带了回来!
  “呼……”一阵轻微的鼾声把狂喜的我吓了一跳。我本能地转头,定睛。哎!父亲又在沙发上睡着了。他的外套脱在一边,身上胡乱盖了张毯子。疲倦的面容和轻轻响起的鼾声都证明他刚风尘仆仆地归来。他太累,没洗漱便在沙发上昏然睡下——这不是第一次了,怕惊醒了妈妈。
  沙发有些窄。似乎怕掉下去,他蜷缩着身体,有些别扭,好像睡着也不舒服一般。他的腿缩得只占了很小的空间。我看着他,第一次生起了想要保护他的欲望。这个曾经高大壮实的父亲,为何此刻显得那么矮小瘦弱?我的眼眶逐渐湿润,双腿不受控制地走向他,打量他:板寸头,发梢泛着点点白光;额上的川字纹现在舒展了,却仍看得见那隐隐的沟壑;眼角边的纹路清晰,那是岁月给他的勋章;胡楂儿有些长,它的主人似乎忘了打理。
  我的父亲,他承担着来自生活、家庭、工作方方面面的压力,可他从不叫苦说屈,只是默默点燃一支烟,为人生、为家庭吞吐感叹。他躺在生活的手术台上,在现实的无影灯下,被蛮横解剖。他无怨支付了整个青春年华,换来的是饱经风霜的臉颊、不堪重负的身体、女儿成绩的全A和存折本上缓慢增加的数字。
  作为女儿,我没能为他分忧,却一心怪他不准时回来,不关心我。这君子兰,不就是他对我的深情吗?不张狂不妖艳,却深沉得让红尘都失了颜色。
  黄昏终将离岸,朝阳会如期升起。我对这盆君子兰的记忆好似浪花,它那么轻又那么重地拍打在我的心上,告诉我父亲有多爱我,又为我付出了多少。每当我轻抚君子兰的叶片,记忆中的那朵浪花就会涌现,一次又一次。
  让我一遍遍温习你给的爱,然后再学着用你爱我的方式去爱你——我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