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我的朋友普通话三分钟

我们希望和别人交朋友,是因为孤独。人是群居动物,友情的温暖,让我们有勇气面对人世的困难和挫折。不相识的人也能成为朋友,比如读者与作者之间、今人与古人之间的“神交”,是出于情趣相投。再比如,一个孩子和一个电话接线员之前,则是出于一种朴素的友爱与信赖。
  记得我很小的时候,我家楼梯平台处的墙上,钉着一个木盒子,磨得发亮的电话听筒挂在盒子的一侧。我还记得那电话号码——105。那时,我太小,根本够不到电话,每当妈妈打电话时,我常常迷惑地在一旁听着。一次,她抱着我与出差的爸爸通了电话。嘿,那真是妙极了。
  不久,在这奇妙的电话机里,我发现了一个神秘的人,她的名字叫“问讯处”。她什么事情都知道。妈妈可以向她询问其他人的电话号码。家里的钟停了,她很快就能告诉我们准确的时间。
  一天,妈妈去邻居家串门,我第一次独自体验了这听筒里的神奇。那天,我在地下室里玩弄着工具台上的工具,一不小心,锤子砸到了手指上,疼得我钻心。但似乎哭是没用的,因为没有人在家,无法同情我。我在屋子里踱着,吮着砸疼了的手指。这时,我想起了楼梯那里的电话。我很快将凳子搬到平台上,然后爬上去,取下听筒,放在耳边。
  “请找问讯处。”我对着话筒说道。
  “我是问讯处。”随即,一个细小、清晰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
  “我砸痛了手指……”突然,我对着听筒恸哭起来。由于有了听众,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你妈妈不在家吗?”听筒里传来了问话声。
  “家里就我一个人。”我哭着说。
  “流血了吗?”
  “没有。我不小心用锤子砸伤了手指。”
  “你能打开冰箱吗?”
  “可以的。”
  “那你凿下一小块冰来放在手指上,这样,就不疼了。不过用碎冰锥的时候可要小心些。好孩子,别哭了,不久就会好的。”
  此后,我向“问讯处”问各种各样的问题。我问她地理,她就告诉我费城在哪里,奥里诺科河(在委内瑞拉)—— 一条富于浪漫色彩的河在哪里。我想等我长大了,我要去这些地方探险。她教我简单的算术,还告诉我,那只我前天才捉到的心爱的花栗鼠应该吃水果和坚果。
  一次,我家的宠物金丝雀彼蒂死了,我把这消息告诉了她,并向她讲述了这个悲哀的故事。她听后,讲了些安慰的话。可这并未使我感到宽慰。为什么一个能唱动听的歌并给我们全家带来欢乐的鸟儿,竟这样离我而去了呢?
  她一定感到了我的关切之意,于是轻柔地说:“保罗,记住,还有别的世界,它还是可以去唱歌的。”
  听了这话,不知怎么,我心里感到好多了。
  所有的这些事还必须都是发生在西雅图附近的一个小镇上。我9岁时,我们全家搬到了波士顿,可我却仍然非常想念我的那位帮手。但不知怎么,对于现在大厅桌子上的那台新电话机,我却一点儿也不感兴趣。
  当我步入少年时期的时候,童年谈话时的记忆一直萦绕着我。在我有疑惑的时候,我常常回忆起以往悠然的心境。那时,我知道,我随时可以从“问讯处”那里得到答案。现在,我体会到了,对于一个浪费她时间的小男孩,她是那么耐心理解,又是那么友好。
  一晃几年过去了。一次我去学校上课,飞机途经西雅图停留约半个小时,然后,我要换乘其他飞机。于是,我打算用15分钟的时间给住在那里的姐姐打个电话。然而,我竟不由自主地把电话打到了家乡的电话员那里。
  突然,我又奇迹般地听到了我非常熟悉的那细小、清晰的声音:“我是问讯处。”
  我不知不觉地说道:“你能告诉我,‘FIX’这个词怎么拼写吗?”
  一阵长时间的静寂后,接着传来了一个柔柔的声音:“我猜想,你的手指现在一定已经愈合了吧?”
  “啊,还是你。”我笑了,“你可否知道在那段时间里,你在我心目中有多么重要……”
  “我想,你是否也知道,你在我心目中是多么重要吗?我没有孩子,我常常期待着你的电话。保罗,我有些傻里傻气,是吧?”
  一点也不傻,但是我没有说,只是告诉她,这些年我时常想念她,并问她我能否在这一学期结束后,回来看望姐姐时再给她打电话。
  “请来电话吧,就说找萨莉。”
  “再见,萨莉。如果我再得到花栗鼠,我一定会让它吃水果和坚果的。”
  “对,我希望有一天你会去奥里诺科河的。再見,保罗。”
  三个月过后,我又回到了西雅图机场,然而,耳机中传来的竟是一个陌生的声音。我告诉她,我要找萨莉。
  “你是她的朋友?”
  我说:“是的,一个老朋友。”
  “那么,很遗憾,告诉您,前几年由于她一直病着,只是工作半天,一个多月以前,她去世了。”
  当我刚要挂上电话,她又说:“哦,等等,你是说你叫维里厄德?”
  “是的。”
  “萨莉给你留了张条子。”
  “是什么?”我急于想知道她写了些什么。
  “我念给你听:‘告诉他,我仍要说,还有别的世界,它还是可以去唱歌的。他会明白我的意思的。’”
  谢过之后,我挂上了电话。是的,我的确明白萨莉的意思。